今年(一九七七)二月二十七日在紐約華埠合作大禮堂舉行的「二.二八」三十週年紀念會,規模很大,形式開放,節目內容既生動活潑,又多種多樣。大體上來說,這是一次非常多彩多姿、很是令人難忘的紀念會。
規模具體表現在與會的人數上,據我粗略的估計,當天從紐約和美東各地趕來參加的人,約在八百左右。就一個政治色彩鮮明、鬥爭性很強的政治性集會來說,能有這麼多人「敢拋頭露面」來參加,確屬不易;此外,其中約有三分之一左右為台籍人士,尤為難能可貴。
記得前兩年的「二.二八」紀念會,第一次出席的有六百人,第二次出席的有三、四百人。因此,同前兩次的「二.二八」紀念會相較,這次「二.二八」三十週年紀念會,的確可以算得上是一個「盛會」了。
形式是指大會舉辦的方式。籌備單位這次將重點放在文藝節目和座談會上,並將演講時間壓縮到只有半小時,是個很明智的決定。文藝表演賞心悅目,人人愛聽愛看。尤其是話劇,更具吸引力,據說有不少上了年紀的人是特地來為話劇捧場的。
至於座談會,台上台下打成一片,不是一面倒式的「聽訓」。講者固然可以發表高論,聽者如果不同意,也可據理反駁,講出自己的看法。比如拿我所參加的第一組來說,就有好幾位聽眾對趙浩生的觀點頗不以為然,提出了他們不同的看法。像這種相互討論、交換意見的座談會,就是一種開放的、大眾化的形式。
文藝節目有「幻燈影片:我們的家鄉台灣」、「歌仔戲:台北橋頭」、「表演唱:台灣礦工歌」、合唱和「話劇:慶團圓」。這些節目的整體效果非常強烈,觀眾的情緒隨著一個一個節目的進行,而抑、揚、起、伏,而歡、歎、笑、哭。文藝節目進行時,偌大的一個會場,秩序井然,很少聽到噪雜聲,人人屏息凝神,極少有人因感不耐而在會場走動,或中途離場的,這在政治性的集會中是很少見的。
文藝節目中最值得一提的是「幻燈影片︱我們的家鄉台灣」,以及「話劇:慶團圓」。幻燈影片的說明除旁白外,還加插富有濃郁氣息的台灣民歌。這在表現手法上是一項突破,一項非常成功的嘗試,效果甚佳,挑起了不少人的思鄉情懷。
至於話劇,就當天的演出而言,真可以說是劇力萬鈞,是觀者印象最深刻的一個節目,它把全場觀眾的情緒帶到了高潮,使人好像觸電一樣受到強烈的感染。
話劇是環繞著一位台籍老婦女歐巴桑而展開的,描寫她同三十年前因參加「二.二八」起義而失蹤的丈夫在祖國團圓的經過。由於劇情感人,對白親切精彩,演員演技精湛(尤以歐巴桑和李登魁的演技博得一致好評),觀眾的情緒完全為演員的一舉一動所控制,比如:
當官僚商人李登魁說「寫那些東西的人啊,要是在台灣,哼,統統送火燒島」時,全場轟然大笑。這是對國民黨輕衊的笑。
當書呆子文賢說,「只是我們都是讀書人嘛,看事情喜歡客觀點,也就是科學一點嘛!」時,觀眾也忍不住大笑,這是會心的、自嘲的、輕鬆的笑。
當飽經滄桑的歐巴桑回憶三十年前「二.二八」的慘象時,痛哭流涕地描述,「國民黨一直殺到大橋,把血淋淋的屍體丟到河裡,一條大河都成了血河,西子灣的海水也都染紅了」,觀眾聽到這裡時,有的禁不住淚下,有的甚至抽泣成聲。這些眼淚是傾吐對國民黨的滿腔憤恨,是表示對「二.二八」死難志士的無限追思與敬仰。
總之,《慶團圓》的劇情非常切題,演得也太好了,所有與會的觀眾都這麼說。「二.二八」起義的抗暴革命精神,通過藝術形式,隨著歐巴桑的口而融入到觀眾的血液裡去了;同時通過歐巴桑的正面形象和李登魁的反面形象,觀眾認清了國民黨剝削、鎮壓人民的法西斯統治的醜惡面目。
《慶團圓》因紀念「二.二八」三十週年而得以在紐約上演,結果也因演出《慶團圓》,而使觀眾瞭解了「二.二八」的精神,瞭解了國民黨政權殘民以逞的本質,更瞭解了當前海內外中國人民的歷史任務──解放台灣,統一祖國;須強調的是,這正是《慶團圓》一劇的主旨所在。當然觀眾也可以通過其他節目,如大會的主題演講和各組座談會的演講,以及其他文藝節目來達到這些目的,但還是以通過話劇的形式最為有效、最深刻也最持久。
紀念會從下午二時開到晚上七時,前後一共延續了五個小時,時間不可謂不長,可是當大會結束後,還有不少人在會場上流連徘徊,不願離去;他們像是在捕捉些什麼,又像在回憶著什麼。我猜,這時他們的心裡或許都在不自覺地問著同樣一個問題:今天的五個小時為什麼過得如此飛快?
在歸途上,我聽到與會的人還在頻頻稱讚這個令人難忘的紀念會,也看到他們臉上發出異樣的神彩。而我卻邊走邊咀嚼著歐巴桑從祖國寄給文賢、志蘭、志強、美珊信中的最後一句話:「等待著不久的將來,台灣重回祖國的懷抱,我們和台灣親人可以重新歡聚在一堂,慶祝真正的大團圓!」
是的,現在海峽兩岸正有成千上萬的破碎家庭急待團圓。讓我們高舉著「二.二八」的火炬,「一起朝著這個方向努力」,使這一天早日來到吧!
《美洲華僑日報》,一九七七年三月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