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類:台灣人民左翼運動第2期

二二八爆發之際的《人民日報》報導

人民日報1947-03-04,第3版
專欄:反抗四大家族獨佔政策 台北人民奮起鬥爭 蔣警槍擊市民群情益憤
【新華社延安二日電】合眾社上海消息,台灣人民之反抗蔣政府日益加緊之貿易管制與獨佔政策,於二十八日包圍台北(台灣省會)市警察局等機關時,警察竟開槍射擊,擊斃市民數人。
【新華社延安一日電】據中央社透露,二十七日晚,台灣省國民黨當局在台北市延平路以搜查民宅,與市民發生衝突,並草煎人命,激起公憤。二十八日有大批民眾包圍國民黨當局、及警察局等控告兇犯,國民黨當局立即宣佈臨時戒嚴。


1947-03-09,第2版(本篇與台灣無關,但值得注意)
專欄:
台北工人武工隊活躍敵後
解救人民拒繳蔣捐
【新華社華中四日電】活躍於著名棉產地台(東台)北大中集附近的阜百宏武裝工作隊,現已成為棉墾區人民的屏障。阜百宏是在大中集做過十四年工的工人,在舊社會裡受盡種種壓迫,去年僅積極領導工人翻身,被選為全鎮軋花工會總會長兼大隊長。大中集被蔣軍侵佔後,他即領導工人組織武工隊,堅持自衛鬥爭;去年十二月十五日,該人乘蔣軍換防兵力空虛之際,進入街中,搬運回被搶民物二百餘擔後;安全轉移。夜半將往返回該集時,驚為天兵下降,去年一月二十五日,該隊並一度逼退蔣軍,救出被困居民二百四十餘。同月二十九日,該隊再度進入鎮丙,活捉蔣記“自衛隊”多名,滿貼反對賣國 裁等標語而回。兩月來該隊曾作戰二十餘次,斃俘蔣軍及“還鄉團”二十三名。在該團積極抗擊下,蔣軍始終困守大中集,據點附近各鄉、始終未編保甲、未繳蔣捐。


1947-03-13,第1版()
專欄:
抗蔣民變發展至新階段
台灣組織自治政權
成立人民武裝頒布政治改革綱領命令接收蔣家在台之“公”營事業
【新華社延安十一日電】台灣反蔣民變已發展至組織臨時自治性政權階段。“二、二八事件處理委員會”已事實上成為台灣臨時自治政權,並已頒布重要綱領及命令,擁有一定武裝。據中央社台北九日電稱:“台省二、二八事件處理委員會已儼然以政府自居。”又據美聯社南京九日電稱:蔣政府的台省行政長官“陳儀的命令僅能在省政府內生效”。按:自二、二八蔣政府在台北屠殺市民激起全台騷動後,台人已成立自己的武裝,維持秩序及交通。蔣政府台灣當局曾於本月六日宣佈“改組省政府”等項辦法,企圖維持蔣家統治,軟化人民反抗,此項欺騙已為台人洞燭而慘遭失敗。據中央社消息,二、二八委員會已頒布重要命令多項,其一為命令設立處理局處理事件善後事宜,另設政務局負責策劃改革台省政治。政務局將於三月十五日以前成立,該局委員將由台人普選,先由各鄉選舉候選人一人,再由各所屬城市參議會選舉之。分配名額如下:台北市二人,台北縣三人,基隆市一人,新竹市二人,新竹縣三人,台中市一人,台中縣四人,彰化市一人,義市一人,台南市一人,台南縣四人,高雄市一人,高雄縣三人,屏東市一人、澎湖縣一人,花蓮縣一人,台東縣一人計三十一人。
處理委員會另一重要命令為接收蔣家在台之“公”營事業,每一企業將設監理人員,對外省人員間亦將留用。中央社稱:接收之“一切措施均如三十四年十月政府(指蔣政府)自日人手中接收各項事業時改採之步驟然。”處理委員會並命令切實保護各官營事業之完整,以便接收。
【新華社延安十一日電】據八日中央社訊:台灣人民組織之“二、二八處理委員會”七日通過“改革台省政治建議案”三十二條,並“提呈”陳儀,其全文如下:“(1)制定自治法為本省政治最高楷模,以便實現國父建國大綱之理想。(2)市長於本年六月以前實施民選,縣市參議會同時改選。(3)省各處長入選應經省參議會(改選後之省參會)之同意。省參議會應於本年六月以前改選,目前其入選由行政長官提出文屬理委員會審議。(4)省各處長三分之二以上,須由本省居住十年以上者擔任之,最少秘書長、民政、財政、工礦、農林、教育、警務等處長應該如是。(5)警務處長及各縣警察局長應由本省人擔任,省警察大隊及鐵道、工礦等警察即刻停止。(6)法制委員會委員半數以上由本省人充任,主任委員由委員互選。(7)除警察機關外,不得逮捕人犯。(8)憲兵除軍隊之犯人外,不得逮捕人犯。(9)禁止帶有政治性之逮捕拘禁。(10)非武裝之集會結社絕對自由。(11)言論、出版、罷工絕對自由,廢止新聞申請登記制度。(12)即刻廢止人民團體組織條例。(13)廢止民意機關候選人檢定辦法。(14)改正各級民意機關選舉辦法。(15)實行所得統累稅,除奢侈品稅、直接稅外不得徵收任何雜稅。(16)一切公營事業之主管人由本省人擔任。(17)設置民選之公營事業監察委員會,日產處理應委任省政府全權處理,各接收工廠應置經營委員會,委員須過半數由本省人充任。(18)撤銷專賣局。(19)撤銷貿易局。(20)撤銷宣傳委員會。(21)各地方法院院長,各地方法院首席檢查官全部以本省人充任。(22)各法院推事檢查官以下司法人員各半數以上由省民充任。(23)本省海陸空軍應儘量採用本省人。(24)台灣行政長官公署應改為省政府制度,但未得中央核准前暫由“二、二八”事件處理委員會之政務局負責改組,普選公正賢達人士充任。(25)處理委員會政務局應於三月十五日以前成立。(26)勞動營及其它不必要之機構廢止或合併應由處理委員會政務局檢討決定之。(27)日常處理事宜申請准中央由省政府自行辦理。(28)警備司令部應撤銷,以免警權濫用。(29)高山同胞之政治經濟地位及應享之利益應切實保障。(30)本年六月一日起實施勞動保護法。(31)本省人戰犯與漢奸嫌疑和拘禁者要求無條件釋放。(32)已由中央運出之白糖十萬噸請由中央依照市價撥款歸還。台省尚有未運之五萬噸暫停運輸出口。”


1947-03-13,第1版
專欄:台灣人民武裝強迫蔣軍繳械 蔣家軍政機關均遭攻擊
【新華社延安十一日電】據中央社透露,台灣自“二、二八”事變發生後,經數日之表面平靜,七日人民組織之“二、二八處理委員會”提出的三十二項要求被蔣政府拒絕後,即要求蔣政府在當地之部隊自動下令暫時解除武裝,亦被拒絕。八日台人乃於台北、基隆兩地對蔣政府軍政機關發動武裝進攻,強迫蔣軍繳械。黑夜中之台灣首府台北市,步槍機槍手榴彈之聲大作,被襲擊之機關有台省行政公署、警備司令部、圓山海軍辦事處,樺山町警務處、供應局倉庫及陸軍醫院等,自夜十時半直至次晨,槍聲不絕。基隆要塞司令部於下午二時被攻擊。台省國民黨警備司令部則謂人民反抗運動自台北一隅開端,佔據廣播電台,風聲所播,全省政府機關或被佔領、或被搗毀,全省行政機關“或被劫持,或被毆辱”。美聯社九日電稱:有的縣政府被人民佔領。中央社稱:國民黨閩台監察使楊亮功,自閩率領憲兵兩營,八日在基隆港口登岸後,九日轉赴台北,途中亦被持有小炮步槍手榴彈之人民隊伍襲擊;對戰中,楊之隨員劉啟坤被擊斷手指,憲兵一名受傷,楊本人亦受驚跌倒。目“二、二八”事變後,行政長官陳儀及各處處長均藏身行政公署,不敢回家。七日起,台北市面有人民組織之忠義服務隊及青年學生,巡邏與搜查蔣記官員之槍支、文件等。陳儀之弟陳公銓住宅亦被搜查,台灣中央社之電話亦被截斷,蔣記台省行政處長週一鶴八日起“二、二八”處理委員會請求停止搜查住宅,已遭拒絕。平日魚肉人民之蔣記官員,現均如坐針氈,急於求去。僅七、八兩日往“招商局”登記船位者即達數千人。
【新華社延安十日電】台北訊:在六日陳儀宣佈蔣政府對反抗運動的軟化政策後,台北市民數千人於八日舉行示威遊行,此一遊行系參加陳撫溪的葬禮後舉行者。按陳撫溪因參加上月二十八日反抗蔣政府菸草專賣之時被蔣警開槍殺死。


1947-03-13,第1版
專欄:蔣介石實行武力鎮壓台民被慘殺達四千人 上海台人團體痛斥蔣黨罪惡
【新華社延安十一日電】據各方報導:蔣介石已在十日南京“紀念週”上宣佈其武力鎮壓台灣民變之方針,並宣佈正急派軍隊赴台灣。在報告中,蔣介石又說,台灣暴動“系由共產黨所煽動”,並誣衊被逼起義的台灣人民為“在日本派遣服役過的分子”,以為其屠殺人民的反革命藉口。據合眾社滬電引親國民黨報紙消息稱:蔣介石決定簡派國防部長白崇禧、國民黨秘書長吳鐵城、甘肅省主席朱紹良為赴台灣之“宣撫”專員,“宣撫”台灣人,謀求“妥協”。據說,國民黨第二十一師已在台灣東北之主要港口基隆登岸,而第二十師迅將離滬。據說,政府部隊現在台灣島者據估計有四萬人,並表示警察大多數為台灣人,在目前情況下系“不可靠的分子”。同時,據透露上海台灣間無線電交通已告斷絕。
【新華社延安十一日電】據美聯社南京十日電及合眾社上海十一日電報導:在蔣介石宣佈武力鎮壓台灣民變之後數小時,上海六個台灣人民團體發表宣言,譴責國民黨。並選六名代表赴南京,提出立即允許台灣實行地方自治的要求。抵達南京的六位台人代表譴責謂:在騷亂中已有三千至四千台胞被殺,“此種大批屠殺,其殘酷程度僅日寇可比擬。”台灣代表團招待記者說:“六百萬台灣人要求達到自治的目的,並為我省自保證安全起見,應撤免陳台省行政長官之職。”台灣代表團說將向國民黨政府提出三十二點要求。(按:即二、二八事件處理委員會之三十二條政治建議案。)
【新華社延安十一日電】據塔斯社南京九日電,南京新民報引消息靈通方面評論,表示台灣事件實為蔣政權對台灣施行殖民地奴役的結果。據稱:最近台灣暴動死傷數目實際上較各報所報導者多的多,騷動尚未停息,並且表現了擴展的傾向,這一群眾運動已普及台灣南部。該報宣稱:台灣悲慘的事件不是偶然的,台灣省長陳儀在那裡想造成一種肆無忌憚地統治的氣氛,把台灣看成是殖民地,承繼了日本人剝削台灣人的一套制度。該報結語道:只有急劇實施建立地方自治政府的各項措施,該島的情勢始能政進。
又據美聯社稱:台人認為“二、二八”運動乃愛國運動。此次遊行隊伍提出“反對內戰”、“打倒一黨專政”等口號,在台省蔣政府中僅佔二等地位的台灣人,自上月二十八日騷動以來,迄未恢復工作,以待蔣政府對台灣之適當處置。
【新華社延安十一日電】據路透社南京十日電:福建台灣建設協會代表楊超昆(譯音)今日否認共產黨與台灣暴動機關。渠稱:“暴動的發生僅是由於陳儀的虐政而起。”


1947-03-16,第3版
專欄:蔣政府鎮壓台灣起義 下令強迫人民交出武器解散“二、二八”處理委員會
【新華社延安十二日電】據合眾社、中央社消息國民黨當局正積極鎮壓台灣人民,除派軍隊進行慘酷鎮壓後,台灣全省已宣佈戒嚴,十日下令解散台灣人民所組成的“二、二八”委員會,交通電訊機關亦受到嚴格管制,十一日又下令強迫人民交出所有武器。
【新華社延安十二日電】十一日國民黨政府正式命令“國防”部長白崇禧前往鎮壓台灣民變,並令其對於此次事件全權處理,同日午白崇禧已由京飛台。
1947-03-16,第3版
專欄:一年多來美國在華幹了些什麼?(廖蓋隆)
自日本投降後一年多來,美國帝國主義在中國做了些什麼呢?它只做了三件事。
第一件是指使和援助蔣介石打內戰。
一年多來,美國以四十億美元的作戰物資與金錢供給了蔣介石。
其中包括飛機一千一百五十架,艦船四百七十一艘,各種車六萬七千輛以及許多坦克、大炮、火箭炮、化學戰具、彈藥等。這些“物資”,已使上百萬中國人在蔣介石發動內戰中喪失其生命!
一年多來,美國拚命裝備、訓練打內戰的蔣介石軍隊。迄最近止,美國已裝備了蔣軍六十四個師、十八個交通總隊、二十個保安團及傘兵大隊,共計八十四萬人。一年多來美國訓練了蔣介石的海、空、步、炮、工、輜、汽車、通訊、傘兵、特務、交通警察、參謀、軍醫、軍需等軍事人員,共計十四萬到十五萬人。美國除訓練蔣軍外,尚有四五千人的軍事顧問團員長留中國。而在蔣介石進攻中國解放區的許多戰役,例如去年一月十七日的盤山之戰役以及二月五日的昌黎虹橋之戰中,直接由美國軍官率領及督戰。
一年多來美國運了蔣軍十四個軍,八個交通總隊,共約五十四萬人,進入打內戰的陣地。
不僅如此,美國還直接參與蔣介石對解放區的進攻,日本投降後美國曾派遣了十一萬的陸上部隊,一百五十架以上的飛機、二百餘艘軍艦,進駐南京、上海、青島、天津、北平、秦皇島等地,幫助蔣介石侵佔這些解放軍所包圍的城市、海港,並侵佔和守駐北寧路。到一九四六年七月止,美軍直接進攻解放區的事件共達三十餘次,出動兵力二千三百人,與其帶領之蔣偽軍合計則為四千八百人。美國飛機對解放區作無數次的襲擾,美國海軍曾侵入煙台海面,以最後通牒迫令解放軍退出煙台。
特別可恥的,就是美國命令日寇幫助蔣介石對受降的解放軍作戰。去年八月日本一投降,麥克阿瑟就命令侵華日軍只能向蔣介石投降。馬歇爾、麥克阿瑟還商妥派遣大批日本軍官來華,充作蔣介石內戰軍隊的教練。
一年來,馬歇爾來華對中國內戰作了“調處”,而“調處”的結果是一個全面的空前的大內戰。馬歇爾來華後,違犯停戰令的規定,運了蔣軍九個軍進入內戰的火線,在此前,尚只運了五個軍;馬歇爾來華後裝備了蔣軍二十五個師,並爭取了時間,掩護蔣介石把進攻解放區的軍隊從一百萬人增加到二百萬人。關於馬歇爾“調處”的真相,上海權威的自由主義刊物《週報》曾指出:馬歇爾初來華的任務,是把關內的軍事態勢凍結起來,使蔣介石可以向關外發展。當蔣介石進攻東北時,馬歇爾飛回了美國。馬歇爾再度來華後,對東北內戰則採取“袖手旁觀態度”。直到一八四師在海城起義反對內戰,形勢對蔣介石不利,馬歇爾才恢復了活動。“當宣化店岌岌可危時,馬歇爾沒有說一句話,但當李先念軍衝到襄樊,可能入川入陝之際,馬歇爾就趕快派執行小組來調處阻止了。”
上面這些事實說明了:中國的內戰是美國“援助”出來的,其規模則隨著美國的“調處”而空前擴大起來。英國《新政治家》雜誌說得完全確切:“美國總統實際上成了國民黨軍隊的最高統帥。”
一年多來美國在華所做的第二件事,就是鞏固蔣介石的法西斯獨裁,幫助他蹂躪民主。
首先,美國支持蔣介石大打內戰,本質上即是通過向民主的解放區的進攻來扼死中國的民主。蔣介石在其侵佔區的一切措施證明了:蔣介石內戰的目的就是要破壞解放區的自由土地制度,使封建土地制度復辟,摧毀解放區的民主的政治和經濟制度,實行封建保甲制度與封建買辦官僚資本統制的復辟。一句話,美國要幫助蔣介石窒死新民主中國的胚胎。
美國帝國主義對蔣介石在其統治地區的一切專制黑暗設施給以直接間接的支持。二月間,政協決議墨跡未乾,美國反動派即暗示蔣介石在各地發動反蘇反共的法西斯運動,作為撕毀全部政協決議的藉口,當時情形,正如上海《週報》所記載的:“美國國務卿貝納斯曾適時發表反蘇聲明遙相呼應”。從此以後,就接連爆發千百次摧殘言論及各種民主權利的暴行,一直到支持蔣介石召開其一手包辦的偽“國大”製造偽憲法。美國還重新訓練了萬惡的蔣幫特務。美蔣合辦了“中美合作所”,在各地遍設特務訓練班,其口號為:“以中國式精神,美國式技術,建立德國蓋斯塔波式秘密警察和黨衛軍”。
一年多來,駐華美軍殺害、毆辱我們同胞,強姦我們婦女的暴行,更層出無窮。從一九四五年九月起一年間,僅上海一地,我同胞死傷於美軍暴行者,即達一千八百六十六人,被強姦、侮辱的人數還不在內。
事實說明了:美國乃是推動蔣介石,及和蔣介石一起摧殘中國民主的罪魁。這難道還有疑問嗎?
一年多來美國在華所做的第三件事,就是用各色各樣的辦法侵害中國的主權,變中國為它自己的殖民地。這也就是美帝國主義侵華的總目的,分開來說,就是:
一、根據蔣介石的“同意”美國佔駐了大城市、鐵路與海港,取得了青島等處的海空基地。根據蔣美商約,美國被准許侵入中國全部領空飛行拍影。在十一月四日公開簽訂的《中美商約》中、美國取得了以軍艦侵入並停泊在中國任何海港之權;在十二月二十日簽訂的《中美空軍協定》中,美國又取得了在上海、天津、廣州及“今後隨時同意”的地點,“非交通的”軍事飛行的降落權。因此,美國已把中國的領土、領海、領空主權全部破壞,蔣管中國已成為美國的軍事基地。
二、一年來廉價美貨已滾滾傾銷我國。《中美商約》和《空運協定》簽訂後美國商船更可控制中國的通商口岸、海關和貿易,控制海上、陸上和空中的運輸道路和交通事業,摧毀了我國的民族工業。中國已成為美貨的獨佔市場。
三、一年來美已插足並逐步控制了中國的石油、鉛、銻、鎢、錫、電氣、電力、海、陸、空交通事業等等;《中美商約》簽立後,“中國全部領土均對美國工商界開放”(蔣政府駐美大使顧維鈞語),美國便更得以挾其雄厚資本與高度技術,利用我國廉價勞動力,在華直接開礦、設廠。中國已成為美國金融寡頭的獨佔投資場所。
四、美貨以空前規模(去年上半年美對我出超在二億元以上)傾銷我國,經過蔣、宋、陳、孔四大家,在我國逐步建立了從城鎮到僻壤的買辦網,並經過蔣政府所規定的低匯率,以不等價交換剝削中國廣大農民,並逐步迫使中國農業服從其需要。美國農業考察團且已擬定控制中國農產,首先是桐油、羊毛、絲等的“廣大計畫”,並即將實施,實現“農業中國,工業美國”,使中國成為美帝國主義獨佔的原料供應場。
五、經過四十億美元的對蔣借貸,美國已控制了整個蔣政府的金融、財政,扼住了整個蔣管中國的咽喉。
六、戰前美國對我國的領事裁判權,已因駐華美軍,聯總人員之特權,以及中美商事公斷委員會”的設立,而變相復活。美國顧問普遍於蔣政府的各部門;蔣介石軍隊均由美國人訓練並設計及建議戰術計畫………。
一年多以前,杜魯門總統曾經聲明,要使中國成為“獨立”、“和平”、“民主”的國家。但一年多來的事實證明這一聲明是何等虛偽與可恥!去年十二月杜魯門總統卻又重申其一年前的聲明,說要“不干涉中國內政”,要使中國得到“和平”、“民主”。美帝國主義者實在欺人太甚了。今天除非是瘋子,才會相信這一套鬼話!
中國人民經過一年多的教訓,已經深刻瞭解擺在自己面前的新民族危機是何等嚴重,實事證明,中國人民是不可能被征服的,蔣介石加上美國帝國主義並不頂事,一年多來,中國人民解放軍的愛國自衛戰爭,已殲滅了大量的賣國賊進犯軍,愛國民主運動與抗蔣民變,已磅礴全國,這證明了中國人民正向勝利前進。
美國當局不改弦易轍,那麼日本帝國主義覆亡,即是前車之鑑。
(轉載一月份解放日報)


1947-03-19,第3版
專欄:響應自治運動台北一度罷課罷市 蔣軍兩師已由上海開往台灣
【新華社延安十六日電】據日前中央社電訊及滬報透露:台灣省會台北商店曾一度罷市,台灣大學亦曾一度罷課,響應台灣自治運動。台灣蔣記政府對人民自治運動瘋狂鎮壓,台灣各地領袖二百餘人及學生二十餘人已被拘禁,贊同台灣自治主張之台灣旅滬代表在抵台後即失去行動自由,現台大雖被追復課,但到校學生寥寥無幾。
【新華社延安十五日電】據合眾社上海十三日電稱:國民黨軍兩師已由上海開往台灣,用以鎮壓該省人民自治運動,原定運往內戰前線之若干軍需品,亦改運台灣,各種象徵顯示蔣政府對台民之血腥鎮壓,業已開始。
【新華社延安十七日電】滬訊:文匯報報導台灣自治運動暴發前夕狀況稱:國民黨統治下的台灣到處聽到人民痛苦的呼籲,那些衣衫襤褸的國民黨軍隊到處搶掠,“你的就是我的”,使台灣人民深感失望。國民黨台灣行政長官陳下面的各級官員,多數都是偽滿和汪記屬代的人員,他們的講話都用日語,唯一的政績是苛徵暴斂。人民憤恨到極點,到處張貼“去了惡狼日本鬼,來了惡虎國民黨”等標語。台灣物價暴漲,較一九三七年高百倍,十個人中即有一人挨餓,多數兒童被迫失學,街頭巷尾充滿淒叫賣兒女聲。


1947-03-22,第1版
專欄:解放日報社論
台灣繼續全面抗蔣
民軍控制全省農村
雲南漢夷民變武裝迅速發展
【新華社延安二十九日電】台灣人民刻正繼續全面反抗蔣政府之黑暗統治。據合眾社滬訊,台人駐滬六團體赴京請願代表之一陳碧生,十三日招待記者稱:自蔣軍援軍到達台省後,該省人民武裝從各處山地湧出與蔣軍作戰,民軍控制全省廣大農村,並確實控制台東等三個重要城市,蔣軍現僅據守七個城市。據十三日中央社稱,蔣政府據守之台南、台中、嘉義等城市尚未完全恢復“秩序”,省曾台北及重要港口基隆“戒嚴”迄未解除。台北因交通斷絕物價已較二、二八事件前漲兩倍。據合眾社稱,陳碧生譴責謂:當國民黨增援部隊抵達台省後,陳儀立即自食其已宣佈的一切“改革政治”之諾言,且已開始大批逮捕大學學生、教授及各界領袖(包括省參議員)。
【新華社延安二十日電】據合眾社上海十七日消息:蔣政府對台灣人民之欺騙政策已遭失敗,許多參加台灣自治運動之台灣青年不顧白崇禧所宣示之所謂“寬大為懷”,相繼進入山中。
【新華社延安二十日電】重慶新華日報昆明二月四日通訊引昆明報紙消息:各報透露,日前雲南各地漢夷民變武裝有進一步發展。滇南建水縣屬普雄一帶少數民族反抗蔣政府之武裝,去年僅數百人,現達兩千以上。去年年底蔣軍曾大舉“進剿”,並在附近干河壩建立小型機場,用飛機助戰,迄未收效。石屏變民龍永和部原亦數百人,近已發展至六七千人,活動於塔沖一帶。滇西南思茅、普洱間之數百變民隊伍,近來規模愈大,使蔣軍不敢輕易“進剿”。滇西金沙江西南岸山地,原為萬餘夷族武裝之根據地,一月間賓川、鶴慶、鄧川三縣交界處更出現美式裝備之變民一部,連放衝鋒槍示威,使當地團隊不敢出擊。滇東師宗縣城外三、四里地方及縣屬撐腰石附近,自十二月以來多次出現數千或百餘人之變民隊伍。至小部變民的活動,則到處皆是。據各報稱:雲南民變蜂起之原因為蔣介石大量裁遣滇軍,恢復徵兵徵糧暴政,生活慘苦,與極度壓迫少數民族,人民被迫鋌而走險。蔣介石奪取雲南政權之初,僅滇黔路上及滇西時有變民活動,至去冬則蔓延全省各地。


1947-03-22,第1版()
專欄:台灣自治運動
台灣人民和平的自治運動,由於蔣介石政府的武裝大屠殺,迫得起而自衛。到本月八日,已發展成為武裝的鬥爭。台灣人民所組織的二、二八慘案處理委員會通過了《改革台省政治建議案》三十二條,並頒布命令於三月十五日以前成立政務局,其委員由台省各地人民普選產生。同時,又命令接受蔣政府在台灣以“公營”為名的四大家族獨戰企業。八日事變爆發後,蔣介石不但不悔悟,反而加緊其武裝的進攻;開往台灣者有兩個師,即第二十一師與第二十師。蔣介石並派了白崇禧、朱紹良等往台灣指揮。蔣介石的意圖,顯然想把台灣人民的自治運動淹沒在血泊中。
如果略為溫習抗戰勝利以後台灣發展的歷史,就可以知道台灣的自治運動是完全合理的、合法的、和平的,它的所以變成武裝鬥爭,完全是由蔣介石逼出來的。蔣介石對於台灣的統治,其野蠻程度,超過了日本帝國主義。台灣人民在蔣介石法西斯統治之下的生活,比當日本帝國主義的亡國奴還要痛苦。不少訪問過台灣的中外記者,老早就指出了這一點。蔣孔宋陳四大家以劫收和專賣的方法,完全壟斷了台灣的經濟。這批中國封建法西斯對於台灣人民的掠奪如此殘酷,簡直連一線生機也不留給他們。最近由於蔣介石拚命打內戰,在台灣徵兵徵糧,使台灣人民更加求生無路。台灣人民的要求,是極其平凡的,不過是要自治,要廢止專賣制度,要台灣人能在台灣當行政官吏等而已。蔣介石既然說“還政於民”,台灣人民提出如此合理的要求,採取和平的合法的手續以求其實現,有何理由不答應他們?然而,蔣介石竟不但不答應,反以比日本法西斯更殘忍的手段來加以鎮壓。二月二十八日的慘案中,台胞死傷者至少三四千人,其殘暴程度真是曠古未有!蔣介石的所謂“還政於民”,所謂“民主憲法”,在這裡又一次完全暴露了其純粹欺騙的性質。台灣人民的武裝自衛,因此乃是被迫的,是必要的,是正義的,是正確的。台灣人民的自治運動在其目的沒有達到以前,是一定不會停止的,欺騙與鎮壓都只能激起台胞更大的憤怒而已。
僅僅為了要求自治,就非武裝鬥爭不可,這不僅台灣的經驗如此,解放區的經驗也是一樣。中共二十餘年的鬥爭,其目的之一,也就是地方自治。在這二十餘年的鬥爭中,我們已經有很充分的爭取自治的經驗來貢獻給全國人民和台灣同胞作為借鑑。
我們要告訴台灣同胞:你們以和平方法爭取自治,和在蔣介石武裝進攻之下採取武裝自衛的手段,我們對此是完全同情的。你們的鬥爭就是我們的鬥爭,你們的勝利就是我們的勝利,解放區軍民必定以自己的奮鬥來聲援你們,幫助你們。
我們要貢獻給台灣同胞以下列幾點經驗,以便台胞的自治運動能達到勝利的目的。
第一、武裝鬥爭既已開始,必須反對妥協,反對出賣。須知對法西斯蔣介石的妥協投降,將使台灣同胞受到蔣介石最殘暴的血洗;任何上層領袖如果主張妥協,那就是叛賣台胞,就應該堅決把它清洗出去,驅逐出去;只要堅決反對妥協,反對出賣,堅持下去,台灣的自治運動就一定會得到勝利。
第二、處理委員會通過的三十二條綱領是好的,應當堅決為其實現而鬥爭。接收蔣政府財產供作自治運動的經費,和建立民主的政務局作為自治機關的初步,這些都是對的。除此以外,應該立即成立軍務局,把武裝的人民組成台灣人民自治的武裝隊伍,把廣大的勞動人民武裝起來,並指揮這些武裝為自衛和爭取自治而奮鬥。由於蔣介石決心向台胞作更大的武裝進攻,因而武裝鬥爭成為極其重要的鬥爭形式,應當很快的把軍務局成立起來,並組織基幹的正規自治軍,掌握在最忠心、最堅決、最有能力的革命者的手裡。
第三、應當立即設法滿足勞苦人民的經濟要求。在城市中把日本人的房屋和蔣家財產分配給工人、農民,組織工會和工人糾察隊,組織城市貧民團體及其武裝;在鄉村要滿足農民的經濟要求,如減租減息、耕者有其田和把農民組織起來。滿足勞苦大眾的要求,並把他們組織起來,自治運動才真正有了力量,自治的綱領也才會實現,這就是真正切實的照顧了各階層的利益。如果不這樣做,以照顧各階層利益為藉口來阻礙勞苦大眾的發動,則運動就沒有力量,就會有失敗的可能,因而就無法去照顧各階層利益,實際上乃是叛賣了全體台胞的利益。
第四、為了使自治運動取得勝利,必須有堅強的政治團體來做領導,這個團體對自治運動的敵人能堅強不屈的鬥爭?對於敵人派在自治運動中的內奸能夠加以識別和肅清。參加自治運動的台灣各黨派、各團體和個人,應當團結在為自治而堅決奮鬥的陣線中,這個陣線中所有的黨派,都應當互相團結,互相幫助,並且大家得到自己的發展,使這個共同的陣線成為自治運動中堅強的核心。這個陣線應該公開出來指導自治運動,以免自治運動的領導機關被動搖分子所出賣,或被反動派的內奸所篡奪。必須時時警惕自治運動內部的叛賣是比外面的敵人更凶惡的敵人。
第五、必須立即訓練大批的幹部派到各地方去,派到城市和農村中去領導武裝,領導政務工作,領導群眾運動和領導經濟工作,訓練得愈多愈快愈好,派出得愈普遍愈好。台灣人民的文化程度是比較高的,這是一個便利的條件,可以一開始就從勞苦人民中多訓練出幹部來。
第六、蔣介石對於台灣自治運動的方針是加以猛烈的鎮壓;在不久的將來,這個運動的中心由大城市轉到小城市和鄉村中去是不可免的。要迅速在蔣軍鞭長莫及的地方,派出重要的領導人員和大批幹部去建立自治運動的根據地,把接收的資材送到這些地方去的,並適當的分散開來,建設起長期支持自治運動財政經濟基礎,把這裡的人民武裝起來,組織起來,堅決的採取步驟滿足這裡勞苦人民的經濟要求。大城市及其周圍,將來蔣軍來後,不可免的將成為戰場,該處的工作應當以此為著眼點。
中國解放區有無數經驗可以供獻給台灣同胞,上述的幾點是當前對於台胞最重要的。台灣的自治運動無疑的還會經過許多曲折,但是它一定勝利,而且時間是不會很久的。蔣介石決心以武裝進攻來反對台灣的自治運動,但是他的兵力已經非常枯竭。現在調往台灣的兩個師,是原來駐在台灣而後來調去參加內戰的,其二十師是在徐州戰場,那裡蔣軍從十二月下旬以來,一連被殲五個整師(或軍)十六個整旅(或師),正在痛感兵力不足;二十一師戰鬥力薄弱,其新七旅已被全部殲滅。兩個師一共只有三萬八千人,只要台胞採取堅決的立場,這些兵力決無辦法鎮壓燃燒全台灣的自治運動。蔣介石再要加派兵力到台灣去是不可能的了,相反的,如果蔣管區各地都有自治運動和民主運動,解放區戰場再打幾個勝仗,蔣介石的兵力將更感不足,對於台胞的壓力就會減輕。因此,台灣同胞的自治運動是一定勝利,而且不久就會勝利的。中國共產黨人熱烈讚揚台胞的英雄奮鬥,而且預祝台胞的光榮勝利!(三月十九日)

二二八:改良與革命的歧路

從日本殖民統治台灣,並在有限的資本主義化過程中誕生了台灣近代社會運動以來,台灣的社會運動大致上可以歸納為兩條路線,一是畏懼社會革命的改良路線,另一則是斥責改良不可能改變任何現狀的社會革命路線。改良主義路線是1920年代台灣誕生社會運動以來的主流,而台灣議會設置請願運動則是這一主流的代表。請願運動者認為,只要能爭取在日本帝國的統治之下實現台灣的自治,並以台灣議會作為台灣的民意機關,就可以使台灣人民的權益得到保障,並使台灣通過「自治」而拒絕日本帝國任何齊一性的統治。 繼續閱讀

詹志芳:我記憶中的梅[益]伯伯

我是1950年出生的,父親吳克泰當時看了話劇《鋼鐵是怎樣煉成的》[案:《鋼鐵是怎樣煉成的》的小說由梅益所譯],深深地被保爾的堅韌精神所感動,於是全然不顧我是一個女孩,決定我以後的名字就叫保爾。當他把這個決定告訴梅伯伯時,梅伯伯說:“小說沒有提保爾的父親。”他的意思很清楚,既然書裡沒提到保爾的父親,便不能肯定保爾的名字一定是他父親為他取的,所以父親的做法在書裡是找不到根據的。更何況保爾後來成為英雄,同他當初被取名保爾不能說有任何一點因果關係。可是,梅伯伯的婉言規勸沒有起到絲毫作用,根本動搖不了父親要長女成為保爾的決心。保爾終於成了我的名字。 繼續閱讀

台灣自治運動 :《解放日報》1947/3/20社論

台灣人民和平的自治運動,由於蔣介石政府的武裝大屠殺,迫得起而自衛,到本月八日已發展成為武裝的鬥爭。台灣人民所組織的“二·二八慘案處理委員會”通過了“改革台省政治建議案”三十二條,並頒布命令於三月十五日以前成立政務局,其委員由台省各地人民普選產生,同時又命令接收蔣政府在台灣以“公營”為名的四大家族獨占企業。
八日事變爆發後,蔣介石不但不悔悟,反而加緊其武裝的進攻,開往台灣共有兩個師,即第二十一師與第二十師。蔣介石並派了白崇禧、朱紹良等往台灣指揮。蔣介石的意圖,顯然想把台灣人民的自治運動淹沒在血泊中。 繼續閱讀

回首海天相接处──内在于绿岛的台湾史和历史正义(根培)

2012年10月11日,台湾史上坐牢最久的政治犯林书扬先生(1926-2012,中国统一联盟前主席、劳动党荣誉主席、台湾地区政治受难人互助会首任总会长),在北京治疗两年后,不幸病逝。对于多数两岸民众来说,生长于日本殖民台湾下的嘉南平原乡野,却为了民族统一和国际主义而奋斗至人生最后一刻的林书扬,当然是陌生的名字。但恰恰是这个因为国民党白色恐怖而在台湾社会消失长达三十四年又七个月(1950-1984)的名字,集中体现了二十世纪后半叶两岸民族分裂与国际冷战的时代轨迹。在林书扬先生的告别式与纪念会上,主办单位播放了林书扬接受知名报告摄影家关晓荣先生访问时的一段纪录片:

靠什么坚持过来,现在叫我要怎样跟你们说呢?在那种境遇下,我相信每一个人都总是要过日子啊。像我这种判无期徒刑的人,这点若没看开,几乎就没办法生活下去。……大概十年刑期将至的人要出去的时候,他们还未出去,我就有心理准备了。大概再二、三个月,就有一大批人要出去了,做伙在那个风暴里头一起共甘苦生活过来,有一大批人已要脱离监狱的生活,恢复正常的社会生活。对留在那里的人来讲,如果没有心理准备,当然会形成相当大相当大的冲击,……你必须要有一个思想上,有关人生观。一个人生命的过程和终点,或者说得抽象一点,人活着到底是为什么?一个人的生命在什么状况下结束,才没辜负生命的价值?像这样的问题,我们也无意借用宗教的力量,所以就是一个人生观、生命观。也许说得大一点,口气说得大一点,说不定认为:这也是我们正在承担,为了替这个社会的进步承担某一种代价,不得已的代价由我们来承担。

林书扬接受访问时,背景正是曾经关押着他与多政治受难人的集中营旧址;而这个飘摇在海天无垠相接之处的远方,就是因为集中营才广为人知的太平洋小岛──绿岛。
绿岛这样走来
绿岛地处台湾东南海面,与目前存放大量核废料的兰屿遥遥相望。天晴时,可从绿岛西北看到台东,或向南方看到兰屿。这两个蕞尔小岛,成为台湾本岛与菲律宾之间的中介地带。相对于海峡两岸整个范围,可谓国境边陲了。绿岛因其地理特性而在日本殖民台湾之后成为流氓流放地之一。1930年,一篇递交给共产国际的台湾形势报告曾提到两个强制劳动地,一个叫「Hung Tai Yui」,另一个则叫「Ho Aou Yui」,前者可能是原名「红头屿」的兰屿,后者则可能正是曾被称为「火烧岛」的绿岛。──对于二十世纪的台湾来说,绿岛作为「流放地」的历史姿态,就是从日据时代展开的。
「日本的战败及中国的胜利,给我们在主观和客观上,非常深刻的影响。而且,今天仍在继续地进行中。」──这是台籍中共地下党员叶盛吉(1923-1950,知名台大医师)被捕之后,以日文撰写的自叙传的最后一段话,也是其政治遗言。这段隐晦却又难掩其历史和政治视野的判断,说明了一九四五年的台湾光复如何改变台湾人民的命运。由于接收台湾的国民党官僚腐败无能,复以持续高涨的全国革命形势,一九四七年爆发了「二、二八」全岛蜂起。「二、二八」促使大批台湾的省内青年出现认同左转──包括叶盛吉──从而为当时试图在岛内站稳脚跟的中共地下党(以「台湾省工委」为主)创造出发展条件。然而四九年之际,岛内白色恐怖开始台头。以年初的「四六事件」为始,岛内情治机关公开打击以台大师大为首的学生运动;同年底,地下党刊物《光明报》遭破获,连带致使党组织从基隆、台北等地开始瓦解。地下党不断被破坏的过程宛如涟漪,许多牵连深浅不一的省内省外群众大量遭到逮捕。受难人陈英泰先生回忆:「到处都是抓人与办人的地方:保密局、调查局、保安处、内政部、刑警总队、宪兵队、陆军总部、海军总部、空军总部、联勤总部、而各机关都备有看守所。」「很多抓人机关、一个地方不够关,还设有看守所分所。」「这些调查机关都把人犯集中到我们所说的军法处──台湾省保安司令部军法处做最后的……定夺。」
朝鲜战争爆发后,解放军渡海可能性大减。而这个历史背景所衬托的,就是国民党当局在血腥中大规模展开的「五○年代白色恐怖」时期。台北市新店溪畔的「马场町」,是当时最知名的刑场,许多烈士在这里遭到枪决、曝尸示众,其中包括前面提到的叶盛吉。无人认领的尸体(许多是外省籍)在殡仪馆收尸之后草草集中埋葬。直到一九九三年,这个湮没已久的乱葬岗,才被白色恐怖受难者家属在台北六张犁山区发现,共有两百多墓石遗存。
一九五一年,未判死刑的政治犯开始往绿岛的「新生训导处」转移。虽然新生训导处只是台湾许多白色恐怖遗迹的一部分,绿岛的命运却从此改变。如林书扬先生所云:「五十年前的政治犯的服刑机关有两种。虽然服刑者的法律身份都是所谓的『叛乱犯』,但不同的机关有不同的管理方式和生活规定,其间的差异很大。一种是集中营,另一种是监狱。前者如著名的『绿岛新生训导处』(起自一九五一年);后者如早期的台北军人监狱,中期(一九六三年起)的台东泰源感训监狱,后期(一九七一年起)的国防部绿岛监狱等。集中营因为有强迫劳动和强迫学习,各项规定比监狱更严苛、更繁杂。重要的一点是,集中营里的生活虽然活动空间比较大,但导致强制和反强制、洗脑与反洗脑之间的恒常性紧张总是带着思想斗争的成分。从而整个生活气氛是沉郁的,还带有一点诡谲。」
国民党在岛内发动白色恐怖以来,新生训导处是第一个为了关押政治犯而专门建设的设施。直到以台北新店安坑的军人监狱为代表的狱所陆续盖好,才开始有政治犯先后从绿岛回送岛内。虽然也曾出现大批政治犯再次送返绿岛的状况,新生训导处还是在六十年代逐渐荒废。直到七十年代初期泰源监狱发生政治犯暴动,当局才又使绿岛成为政治犯的集中关押处。然而此时迎接政治犯的已非集中营式的新生训导处,而是新盖的监狱,也就是今日已然改建为绿岛「人权园区」主要景点之一的「绿洲山庄」。
岛上的白色恐怖遗迹
现在去绿岛参观,非常方便。台北搭上火车,沿着岛屿边缘向东向南而行,穿越高山与碧海之间的兰阳平原与花东纵谷,就可以从台东的富冈渔港乘船前往绿岛。到了绿岛,租上一台摩托车,更能在半小时内环岛一周。这是多么小的岛屿!然而一九五一年第一批押往绿岛的政治犯,却是从基隆港集体搭乘美制LST登陆艇前去,并且直接集中到绿岛北岸的新生训导处。时至今日,我们还可以看到五十年代新生训导处的许多遗迹,甚至还可以看到依据受难人陈孟和先生回忆而于近年重建的受难人营舍(仅复原第三大队营舍)。这些新旧建筑,结合起七十年代兴建的绿洲山庄,共同在绿岛北岸形成现在所称的绿岛人权文化园区。
强制劳动是五十年代绿岛最突出的政策之一,其中包括让政治犯盖围墙把自己围起来。他们被迫在海边敲打礁石,搬回营区,最后竟形成长达一千多米的围墙。因此也有人戏称为万里长城。时至今日,遗下的残迹仍能体现白色恐怖年代的氛围。就像目前仍遗留在台北市华光社区后的台北监狱围墙遗址一样,那面据说用清代台北城墙之墙石重砌而成的石壁,就是日本殖民者迫害许多爱国爱乡志士的血泪证明。不过,作为集中营,新生训导处时期的关押状况毕竟不同一般监狱。由于绿岛最大的围墙就是四周的海洋,因此当时的政治受难人仍有可能因为强制劳动或生活所需而被允许在岛上其他地方活动。极个别者,甚曾远达绿岛东南潮间带上的温泉村──也就是现在最出名的朝日海底温泉───活动。
比起强制劳动,更严重的问题其实是直接决定生死的思想斗争。在洗脑与反洗脑之间,狱方使出了许多畸形而恐怖的镇压手段。新生训导处四周,设有许多碉堡。这些现在犹然可见的碉堡并非防卫之用,而是用来教训政治犯的禁闭室。许多受难人回忆,关进后,满地湿臭,人体必要的排泄恶化碉堡空气,人多时更加难受。于是被关者只能努力站着将头伸往唯一可以吸到新鲜空气的枪眼上。任何人都承受不了这种非人折磨──然而,这还只是关禁闭而已。当许多受难人因为层出不穷的镇压而牺牲,就会被送往绿岛东北角埋葬。久而久之,这片公共墓地就成为了受难人十二个中队建制之外的第「十三中队」。从新生训导处向东通往「十三中队」的途中,会经过美丽的沙滩;陡峭的山壁有时还能看到野生梅花鹿。但这沿途美景,正是受难人当年打石劳动之所在。从「十三中队」再向东走,就能看到一个巨大无比,宛若室外音乐厅的海蚀洞穴,这就是有着许多传说的燕子洞。据说该地曾在五零年代初期被狱方当局视为集体屠杀的实行场所;也有人说,这是受难人的暂时停尸之处。
一九七○年「泰源暴动」后,许多受难人转往新建的绿岛监狱关押,即绿洲山庄。受难人史庭辉先生回忆,对他们七十年代才入狱的政治犯来说,其实不如五十年代入狱的难友熟悉绿岛周边环境,因为绿洲山庄完全是高墙铁柱交织而成的现代监狱,而非半开放的集中营。于是眼前所见,只能是高墙之上剩余的风景──比方最初由美国人兴建于绿岛北岸的灯塔。虽然这个灯塔已是今日著名景点,但在当时,灯塔之类的建筑却被受难人视为自己正在坐美国牢的象征。
遭遮蔽的历史线索
狱中的思想检查和非人道镇压,在七十年代仍然存在。于是,洗脑与反洗脑的斗争,依旧在或者公开、或者隐蔽、或者集体、或者个人的状况中发生。在人事的生死来去和建物的兴起颓圮间,唯一贯串绿岛白色恐怖历史的隐蔽线索,即在于此。六十年代入狱的作家陈映真,曾这样回忆绿岛政治犯的思想斗争:

「自省自勉录」,是狱中交给每个犯人的小本子,要人天天检查自己的思想吧。大多数的人自然懂得写些鸡毛蒜皮的琐事交差,唯独书扬却每天认真地记下所感所思,丝毫不因狱中现实环境的荒谬性格,而稍微屈笔。
「这样,只会惹来无谓的麻烦吧。」
有一次,在他告诉我一则他写的「自省自勉」内容后,我担心地问。
他沉默了一会,独语似地说:
「如果对自己最起码的真实勇气都丧失了,我要到那里去得到力量,支持我渡过这漫长的二十五年,支持我渡过前头漫无终点的囚人的岁月?」
他的声音是平静的。几十个在那个秘密的监狱中的放封场上或慢跑、或疾走着兜着圈子的犯人,都脱光上身,贪婪地亲炙着五月的离岛上并不猛烈的阳光。天空是一片纯净的碧蓝,而我的心中却哽满了书扬的话所激起的动荡、翻腾的情绪。

七十年代因「成功大学共产党案」而入狱的吴俊宏先生则回忆:

〔一九七五〕年底,我们这批狂热的年轻左翼政治犯,革命热情再度燃起,倡议在监狱里建立新的革命组织,并将此提议告知老政治犯,邀请他们共襄盛举。年轻一辈当时所提出的新的革命组织名称为何,至今我已不记得,只记得当时在第一区的林书扬,透过外役难友,辗转传来他的看法,提议组织名称为「政治犯反暴政自卫组织」,英文为Political prisoner Anti-tyranny Self-guard Organization(简称PASO),这个名称因局限在监狱一隅,不被狂热的一辈所接受,最后由于年轻一辈意见也产生分歧,此新的革命组织遂告无疾而终。我也就在此时第一次听到林书扬这一号人物。对他的日式教育背景,而且常年关在牢里,居然能运用出这样的英文辞句,也感到好奇。我很想见见他,然而他在一区,我在四区,不得相见。
……林书扬也不畏艰险,系统地传来他所写的有关社会主义的文章,……记得当时,在传递他所写的纸条时,我们常将它藏在衣缝里,以免被监方查获。……如今回想起这些过往小事,还真为当时我们所处的险境,捏把冷汗,也对林书扬的勇气油然起敬。

林书扬感性地说:

绿岛方圆十六里,固然容不下我们的梦想凌云。无奈那砂砾数亩的营地,却紧紧地索住了我们的忧愤乡愁万斛!我们唯有相勉,在疲苦中各自和自己的怯意相拚斗。在愤怒中我们彼此警惕于爆发的临界点。恐惧时,互相印证眉宇间的决心。在憧憬中,相期等待,且相戒不在等待中耗损思想的锋锐。纵然长夜逡巡,也要留住晨曦的光与热!日日、月月、年年,让躯体老去,却要挽住当年迈开第一步时的心悸!

「当年迈开第一步时的心悸!」──这正是支持着许许多多政治受难人抵抗狱中压迫与狱外社会歧视的精神动力,然而这种思想上的坚持无论如何不可能仅从这样那样的物质遗存而得反映。纵然绿岛绵延着数十年的思想斗争,但在今天的绿岛人权园区,这一切带着价值抉择的故事,都被剥离在选择性保留的「事实」之外,从而也就被遮蔽了。
「人权园区」与「转型正义」 繼續閱讀

郭沫若〈還要警惕著不流血的「二二八」!〉

在蔣朝管治下早遲會有「二二八」慘史發生,本是意料中事,但慘得那樣酷烈,卻是出人意料之外。「殘民以逞」那樣的暴君德政,在今天的蔣朝,真可算家常茶飯了。
故在今天誰都可以預言,蔣朝不搞垮,「二二八」慘史不僅要再發生於台灣,而且要普及於全國。上海的殺人頭子吳國楨之流不是已經奉命對人民「格殺勿論」,各地農村不是早經恢復三光政策實行「並村」嗎?蔣朝覆亡在即,它是會加緊瘋狂地倒行逆施的。

但用殘殺手段或許可以駭退一些神經衰弱者,中國的老百姓卻是兩千多年前就號稱為「民不畏死」,流血的「二二八」只有增加老百姓的憤恨而已,並不足怕。我倒有些擔心著另外的一種手段,而是美帝國主義一向所慣用的「必先予之」的那一種。
今天的台灣是帝國主義所公開表明要攫取的地方,它已處心積慮想把台灣弄成為菲律賓第二。美帝奴化菲律賓的高明手段是有目共睹的,它為了使菲律賓成為控制南太平洋,踏上亞洲大陸的墊腳石,數十年間差不多一直是「予」而不「取」,而在今天不是連「獨立」雅號都已公然賜予了嗎?
中國人是重情誼的。受了美國的賜予,像北大校長胡適之流都正死心塌地的感恩懷德準備做中國的羅哈斯,誰能說我的擔心是出於神經過敏呢?分明是美帝的侵略,而在人們的口頭筆下不是都習慣地在使用著「援華」的字樣嗎?
因此,我要向台灣同胞和全中國的同胞忠告:我們不僅要紀念著流血的「二二八」,還要警惕著天天是不流血的「二二八」!(二月十七日)
《華商報》1948年2月28日

李霽野〈臺灣「二二八」起義點滴〉

一天下午,我們請的臺灣女工驚慌失措,指手畫腳,向我們說了一大片閩南話。我們不懂得她說的是什麼意思,只從她的神氣猜想,出了什麼滔天大禍了。她情急生智,先用手比畫我們兩個孩子的高矮,又做出用力拍打的手勢,我們想也許上小學還未回來的孩子被臺灣的孩子打傷了吧。
我對妻說:「我出去看看吧!」妻要同去,我勸阻她。她點點頭。讓我一個人出去了。

  街上亂哄哄的。常有一堆堆的人激動地談論什麼事。當然我也不知道他們談些什麼。
我走到孩子們所上的小學校,情況倒還平靜的.一位內地去的老師知道我來接孩子,告訴我說,只聽說一個賣紙煙的女攤販引起一點風波,街上有打內地人的事,把孩子接回去避避也好。我便一手拉著一個孩子,仍然從大街上走著回去。成堆的激動著談話的人偶然看看我們,也並不理會。
事情的真相我毫不知道,我便繞點道去找一個朋友。怕她萬一受到干擾,不如到我家去暫避,一面去打聽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我家對面有一位臺灣同胞,是在天文臺工作的,我們同他和他的父親有點頭之交。我想就近問問他倒也方便,他們很客氣地接待我。寒暄幾句,便略知發生的事情真相了:臺灣的煙酒仿日本人的專賣辦法,是一件很大的斂財之術,有專門的緝私隊防止私販私賣。有一個女攤販,據說是販賣私煙的,被查獲後煙被沒收.在引起的風波中有人受傷甚至死亡,因而引起了臺灣人民的公憤,傳說也有毆打內地人的事。但他們說,臺灣人民絕對不仇恨內地同胞,這次事是緝私隊殘暴引起的,說臺灣人恨打內地人是惡意的宣傳,萬不要相信。他們說,你們若不放心,可以請到我家裡暫住。我謝謝他們便告辭了。
我們比較安了心。那位朋友要回家,我們也沒有勉強勸留。我們想,事態或者不致大發展,風波幾天也許就會平息了吧。
晚問先有零星的槍聲,離得也較遠,不一會兒槍聲越來越密,離我們也越來越近了。我們想,臺北人民可能同國民黨軍隊發生了衝突,事態可能要擴大。
臺灣省編譯館派人口頭通知:館中人員都安全.這幾天內先不外出,以免遇到意外的事。但事件的性質如何,我們還是蒙在鼓裡的。白天還不斷有槍聲,但不如夜間密。
傍晚我們見到一群人喧鬧著闖進附近一家去。以後聽說打了人,砸了家具,又有人宣傳是臺灣人打內地人。後來聽師範學院的人說,被打的是管總務的人,學生打他是因為他平常太刻薄,引起公憤,借機報復而已,同事件並無聯繫。
大概第三天,我見到李何林。他說他見到離編譯館不太遠的地方有群眾集會,有人在臺上激昂慷慨演說,群眾常常呼震耳欲聾的口號,顯然是一次有組織的抗議機會。他聽不懂全部的話。但知道與攤販私煙問題有關。他正在聽得入神,一位臺灣同胞勸他離開會場,以免引起誤會,並說明這是抗議國民黨軍隊暴行集會,什麼臺灣人仇視毆打內地人全是胡說。
一兩天後。一位共產黨地下黨員學生才告訴我,這是一次抗擊國民黨苛政的臺灣人民起義,攤販私煙只是導火線。他並說起義的風暴已經遍及全省,有些行政機關已經被起義人民佔領了。
我們也從報紙上看到消息,起義人民代表被邀同國民黨當局開會協商解決辦法.我們擔心臺灣人民會被騙上當,因為報上公佈的條件太開明寬大了。
臺北表面上安靜了幾天,但幾天後就形勢大變,聽說有人被捕被殺,街上也多處可以看見屍體橫陳。國民黨已經用飛機運來軍隊,大屠殺在全省各地開始,「二二八」臺灣人民的起義,幾天內就被殘酷鎮壓下去了。犧牲的人數不確知,因為我以後見到的集中材料所統計的數字不一樣,不過總在萬人以上吧。
接陳誠下手的是魏道明,據說第一道命令就是解除臺灣省編譯館,館長是許季茀,他在「二二八」起義周年前不久就被國民黨殺害了。
1986年12月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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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水煙:回憶臺灣「二·二八起義」

我是一個土生土長的臺灣人。從日本統治臺灣的時候起我就一直住在台南市,是一個普通的台南市民。我們這一代人飽受了日本統治者的欺負、壓榨,知道當亡國奴是什麼滋味,因此臺灣光復,國民黨軍隊來接管,台南市民欣喜若狂,指望從此可以昂頭挺胸當中國人,過上太平日子了。誰曾想到祖國「唐山」來的黨政軍官員,把臺灣當作「戰利品」,把臺灣人當作「二等國民」,國民黨來接收的大小官員,貪污腐敗,把臺灣南部的古城台南市也搞得烏煙瘴氣,物價一日三漲。加上國民黨不顧臺灣人民的死活,把大批大米調去打內戰,造成米價暴漲,民不聊生。「二-二八」前夕,民眾對國民黨暴政的憤怒,已達到忍無可忍的程度。台南市同全島各地一樣,人心思變,一觸即發。
2月下旬我正在臺北,親眼看到2月28日臺北市民罷市、罷課、請願以至爆發那場風暴的情景。3月1日我即趕回到台南。馬上去找一位朋友,正碰上幾個人在他家商量第2天(3日)參加市民大會之事。他們已經從報紙的號外和廣播中知道臺北發生事件的大體情況,但對具體情況並不瞭解。我把2月27日晚上以及28日臺北市所發生的詳情向他們作了介紹,最後決定在3日的市民大會上提出兩項建議:一是支持臺北市民,要求懲辦兇手,改革省政;二是組織一次集會遊行。這兩項建議在會上都被採納了。
根據3日市民大會的決定,3月4日早上起各區市民,各校學生三三兩兩開始向西門市場前集中,到10時左右已達二三千人,先是有幾個學生敞了慷慨激昂的演講,接著民眾自行排隊,青年、學生乘卡車在前頭,秩序井然地從西門町、錦町至銀座進行示威遊行。遊行隊伍沿途喊口號:「要求生活的保障」、「反對內戰」、「打倒貪官污吏」、「要求臺灣自治」,隊伍所經過的馬路兩邊人山人海,揮手歡呼。憲兵和警察照常在街上巡邏,並不干涉。這是一次和平的示威。為了防止國民黨警察鎮壓群眾,下午參加遊行的青年學生分為幾個小分隊分別到各警察派出所、警察隊繳了警察的槍支彈藥。我跟一位陳兄到小西門外去組織郊區農民。陳兄是過去的農民組織成員,在郊區農民中很有威望,當天就組織了50多農村青年待命進城。
在這次「二·二八」事件中有兩方面的力量影響著台南市民的行動。一方面是以在校學生為主力,包括台南二中畢業生和南方歸來的青年。他們有組織,行動較有計劃,有戰鬥力,他們帶頭張貼標語,組織遊行,收繳槍支,支援外地鬥爭。另一方面是社會各界人士組成的「二二八事件處理委員會」。裡面有日本時代的御用紳士、社會名流和各界代表(學生也有代表參加,但不能起主導作用)。主要是那些紳士在處理委員會中起著主導作用。他們主要是聽從臺北處理委員會和當局的廣播講話行事。如:臺北處理委員會3月4日發出通知要求各縣市緊急成立「處理委員會縣市分會」,台南市的處理委員會是接到通知後才在5日晚上開會成立的。
台南市從3月3日市參議會邀集各界代表舉行市民大會起,至11日中午從高雄開來大批軍隊實行鎮壓為止,在這9天中除3日上午在運河邊一隻福建開來的武裝走私帆船向群眾開槍,憤怒的群眾把船燒掉外,沒有發生過戰鬥。不僅沒有出現亂打外省人的情況,而且他們都受到保護。如專賣局台南分局局長當時不在家,雖然群眾都恨專賣局,但因台南的專賣局長是清廉的,局裡的台籍職吊豐動地i尾好地保護了他的眷屬.台南鹽業局局長也同樣受到了很好的保護。警察局長也只受到監視而已。國民黨的市長照常辦公,也沒有去妨礙他。台南市秩序井然,可以說基本上是和平的、合法的鬥爭。就是這樣,大批國民黨軍還是進行了殘酷的鎮壓。
3月11日由高雄開來的國民黨軍一到台南就立即下令戒嚴,展開瘋狂地捕殺。首先被槍殺的是經由各界人民選舉出來的市長候選人之一的湯德章。3月12日中午,湯德章被國民黨五花大綁押上卡車遊街示眾,從本町向大正公園開來,從我家門口經過。我就跟著後面去看了,在當時的白包恐怖下,敢出去看的人並不多。湯德章雖然被五花大綁,背上插著牌子,但他面不改色昂首怒視劊子手們。下車後劊子手要他跪下,他不但不屈服,還破口大駡蔣賊軍。我是有生以來第一次看見這種公開槍殺人的.而且是槍殺仁人志士,所以印象特別深刻。
湯德章是在日本統治時期靠自學通過高等文官考試及格的。因為他是臺灣人,所以不能當行政官或法官,只有當律師。他是窮苦人出身,當律師後肯幫平民老百姓打官司,在市民中頗孚眾望。光復後他敢於仗義直言,敢於同貪官污吏鬥爭,所以受到國民黨官員及御用紳士的注意。他在「二·二八」處理委員會中只當了一個治安組長,雖然被推選為市長候選人,只有105票,是3個候選人中最少的一個,但他卻在台南市第一個被槍殺了。
接著莊孟侯也被捕了。莊孟侯是台南市三青團的主任,被推選為台南市處理委員會的副主任。莊孟侯是個醫生,青年時代就參加反日進步運動,曾是文化協會台南市的主要領導人之一,在台南市頗有名望。據說他的被捕是韓石泉等人告的狀,說台南這次事件是他煽動的。莊孟侯被捕後,他五弟莊孟倫不服,曾跑到南京控告韓石泉等人的誣告罪,但無結果,後經多方營救,莊孟侯被關5個多月總算放出來了,但由於關押期間被折磨的很厲害,出來後不久即去世。台南市自從實行戒嚴後。以搜捕「暴徒」、收繳武器為名,進行清鄉,到處搜捕,瘋狂射殺,連續幾天槍聲不斷,多少無辜死於槍口之下。在這一片恐怖聲中有一批志士被迫轉入山中堅持鬥爭。聽說後來大部分志士也都犧牲了。國民黨就是用這樣的血腥屠殺使臺灣人民進一步認識它那虛偽、殘暴、獨裁的本性的。
臺灣「二二八」起義已經50年了。近年來經過臺灣人民的不斷鬥爭,迫使臺灣當局不得不對這次事件公開表示道歉,在臺北建立「二二八」紀念碑,向死難者家屬進行賠償。願「二二八」事件中犧牲的臺灣同胞的英靈安息。
我希望故鄉的人民幸福,社會安定,經濟繁榮,更希望祖國早日和平統一。(作者系臺盟湖北省委顧問)

黃政樞:難忘的「二·二八」起義

發生在1947年的臺灣人民「二·二八」起義,我曾親身經歷過。它使我終生難忘。
1945年8月15日,日本宣佈無條件投降。1945年10月25日,當時國民黨政府委派陳儀為臺灣省行政長官,接受日軍駐台最高司令官兼臺灣總督安藤利吉的投降。從此,被日本佔領了長達50年之久的臺灣和澎湖列島便又正式歸人中國的版圖。
1946年2月,我隨父親東渡臺灣謀生。我的家鄉是福建泉州。臺灣人民的祖籍也多為福建閩南一帶,因而其風俗、民情、語言等,與我家鄉完全相同。初到臺灣,父親和我即臨時寄居在台南市一家姓莊的同鄉家裡。莊家是木匠世家,老木匠有四個子女。大兒子也是木匠,不善言談。大女兒名叫阿金,在讀高中。阿金給我的印象最深,也和我最接近。她幾乎每天晚上都要我幫她辨認漢字和學習普通話,她也經常給我講述臺灣人民反抗日本統治的故事,如北埔起義、西來庵起義、霧社起義等。有一次,她還拿出家裡珍藏的一紙手抄的聲討李鴻章等人出賣臺灣罪行的告示給我看。阿金告訴我,這紙手抄告示是她祖父留下來的。 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