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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05.25|從民主國到廣州公社

在廣東的雨季複雜天候中,歷經多次航班更動,24日凌晨終於來到廣州,為的是參加當天中山大學嶺南學院主辦的「歷史政治經濟學.南方論壇」。見到好久沒見的盧荻老師和劭之同學,我也藉此場合發表了一則還不成熟的研究小報告。歷史政治經濟學(HPE)提出找尋的「falsifiable argument」是我覺得很有意思的可操作的切入點。

《牛津歷史政治經濟學手冊》第一篇文章下了這麼個定義:

「首先,所有的HPE作品必須嘗試建立一個可證偽的論點,也就是說,這是一個可以被測試並被證明是錯誤的論點(或邏輯上相矛盾)。可以採用多種方法來建立可證偽的論點。HPE中的優秀作品可以是定性或定量的,理論或實證的,實驗或觀察的。只要該作品試圖建立某種形式的可證偽論點——無論是隱式還是顯式——它就滿足這一標準。這包括大多數理論作品,這些作品通常旨在提供在理論上至少是可證偽的結論,這需要正確的歷史數據或敘述。這對社會科學家來說似乎是自然而然的,因為他們的培訓使他們能去理論化或實證測試可證偽的因果論點。」—- Jeffery A. Jenkins and Jared Rubin “What Is Historical Political Economy? What Is It Not?"

今年(2025)5月25日是台灣民主國起兵抗日一百三十週年。老實說,我從來沒特別記憶這個日子,但這天,冥冥之中,還是走入了民主國運動的相關史蹟。在中山大學曉佳學姊的導覽下,到了維新變法前夕的康有為講學啟蒙的思想基地──萬木草堂──即邱氏書室。民主國抗日失敗後,『1896年6月,丘逢甲首次到廣州萬木草堂,其時草堂已被清廷取締,屋宇也早也歸還丘家。丘逢甲在此先後拜見了廣東巡撫許振禕、翰林院編修劉葆貞、菊坡精舍山長梁詩五等。許仙屏上奏朝廷,陳述丘逢甲抗日護臺的良苦用心和義烈舉動,請求朝廷褒揚錄用,朝廷批覆「歸籍海陽」。這也是丘逢甲第一次到廣州,在邱氏書室寫下了《鎮海樓》、《珠江書感》等20多首詩。』(以上照抄wiki,我就不考證了)。

昨天(26日)晚上看了推遲三年才播出的歷史電視劇《人生若如初見》,正好演到壯烈的廣州黃花崗起義,內心無限波瀾,多久沒有回顧這段歷史了?近代中國社會變革,從馬關割台到維新變法,再到民主革命與廣州公社。一切盡收廣州。一日步行即可綜覽大半。

曉佳學姊安排的路徑:萬木草堂=>國民黨一大會址+魯迅紀念館=>廣州農講所=>太平館=>豔芳照相館=>廣州起義紀念館。中間還有一家著名涼茶店但我忘了店名…
中國國民黨第一次全國代表大會會場。作為中共黨員而在國民黨一大獲得孫中山重用的毛澤東據說曾言:「這輩子做事情都要對得起孫中山」,「我見到了孫中山,記了一輩子,至今不忘。他們[年輕人]見到了我,也不會忘記我的,會去研究我的。」
廣州木刻家也是近現代中國左翼木刻運動的中心。
魯迅來廣州中山大學任教初居之處,竟然就在此前國民黨一大會場的樓上。這裡也就是魯迅後來所說「在鐘樓上」的那段時期。在這段越來越逼近1927年4月12日的短暫時間裡,由於住處屬於公私不分之所,故不得不在這鐘樓上接待許多人。「在鐘樓上的第二月,即戴了“教務主任”的紙冠的時候,是忙碌的時期。學校大事,蓋無過於補考與開課也,與別的一切學校同。於是點頭開會,排時間表,發通知書,秘藏題目,分配卷子,……於是又開會,討論,計分,發榜。工友規矩,下午五點以後是不做工的,於是一個事務員請門房幫忙,連夜貼一丈多長的榜。但到第二天的早晨,就被撕掉了,於是又寫榜。於是辯論:分數多寡的辯論;及格與否的辯論;教員有無私心的辯論;優待革命青年,優待的程度,我說已優,他說未優的辯論;補救落第,我說權不在我,他說在我,我說無法,他說有法的辯論;試題的難易,我說不難,他說太難的辯論;還有因為有族人在台灣,自己也可以算作台灣人,取得優待“被壓迫民族”的特權與否的辯論;還有人本無名,所以無所謂冒名頂替的玄學底辯論……。這樣地一天一天的過去,而每夜是十多匹——或二十匹——老鼠的馳騁,早上是三位工友的響亮的歌聲。」
中國國民黨農民運動講習所舊址,也是當地孔廟所在。
一九二七年十二月十一日,中國以及東亞各國革命者發動起義,成立廣州蘇維埃。因有東方巴黎公社之譽,故又被稱為廣州公社。廣州公社的紀念館陳列不少當年的文物,頗為可觀。
午餐在周恩來鄧穎超當年結婚請客的太平館。感謝曉佳學姐和俊熹。 ❤ ❤ ❤

姜民權女士以及與我們一起訪問她的涂大姊。

2025.04.23|回顧:那年對台大-國防醫學院白色恐怖受難前輩們的口述訪談

2013-14年的時候,在台灣地區政治受難人互助會的召集下,當時還在念博士班的我,參加了他們的口述計畫,並以1949年前後涉入于非、蕭明華、于凱相關案件的台大學長姊以及國防醫學院的受難前輩,作為主要的口述對象。

在港籍學弟樊俊朗、盧君朗的協助下,我們先後採訪了姜民權女士(台大物理系第一個女生)、來德裕先生(台大農經系學生),以及張敏生先生(高雄無線電學校職員)、王佑民先生(國防醫學院醫科生)。他們都在五十年代白色恐怖中被捕入獄。訪問的過程中,有時還有如路統信先生為代表的同案前輩以及涂貴美大姊(也是受難人家屬)一同聚會,聊聊往事。

還記得在姜民權女士家裡訪問的時候,路伯伯來了,但聊著聊著,路伯伯竟忽然消失,不知何時。姜女士不無感嘆地說:「他總是這樣,離開的時候都不說一聲。」──後來我才知道,這是為了讓他的親友「習慣」。因為,也許又有那麼一天,他又會像當年那樣被捕入獄,又將天各一方。

(後來,路伯伯送給我一件很特別的台大「紀念品」。之後有機會,我再寫寫吧。)

其中,姜民權、來德裕、張敏生三位前輩的口述訪談均已經以掃描的形式,發表在「國家文化記憶庫收存系統」。當然,這系統的掃描方式並不容易讓讀者閱讀,全文內容也不可能在任何搜尋引擎獲得查詢。對於讀者來說,收看官方在更晚的時間製作的口述錄影,可能是更方便的事情。但我們當時做的這批口述材料,基本上都與受訪者經過詳細推敲,才定稿,同樣具有相當高的價值。

  • (2013-14)。〈姜民權女士訪談紀錄〉,邱士杰、樊俊朗、盧君朗採訪,邱士杰整稿。
  • (2014)。〈來德裕先生訪談紀錄〉,邱士杰採訪與整稿、盧君朗整理。
  • (2014)。〈張敏生先生訪談記錄〉,邱士杰採訪與整稿,樊俊朗、盧君朗整理。
  • (2014)。〈王佑民先生訪談記錄〉,邱士杰採訪。未見於國家文化記憶庫收存系統。

2014.12訪問姜民權女士的時候,他讓我們先在各自的水杯外面貼上藍色小恐龍。這是她的孫輩喜歡的。

和來德裕伯伯一起校對口述稿的時候,他特別拿出地圖,介紹自己的故鄉。

2025.03.17|「1930年代的東亞思想與社會形態」沙龍

基於本院(廈大歷史與文化遺產學院)提供的「東南歷史與文化遺產學術沙龍」活動空間,我作為第一期沙龍的主催者,很榮幸在三月十七日邀請到東北師範大學的汪力老師從遙遠的東北來初春的南方校園裡交流、對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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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7.30|日常世界的回歸

昨天的報告算是對此回學術假與訪學的總結吧。感謝評論人正晟學長以及主持人兆安兄,感謝今天來的師友們。至於我沒講清楚或沒想通的地方,待我在論文或專書裡面修改吧。

暑假還將繼續,但今天正是表定的訪學結束日。聽完吳一慶老師今天早上的演講之後,我的台北又回到了霧裡薛溪與蟾蜍山構成的日常世界。於是,在這離開四分溪的午後,我在悶熱的陰天裡搭上超緩慢的公車直行忠孝東路,到濟南/新生南路交叉路口買水煎包。香。

九月就要開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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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7.12|聶魯達120歲誕辰。詩抄一首

今天是聶魯達120歲誕辰。以下抄錄趙振江譯聶魯達《漫歌》(雲南人民出版社,1995)收入的一首詩。


聶魯達:旅伴(1921)①

後來,我到了首都,身上浸染了些許霧和雨。
那是怎樣的街道啊?
一九二一年的衣裝
在難聞的煤氣、咖啡和磚頭的氣味中熙攘。
我在學生中間生活卻不能理解,
整天囿於四壁之中,每到傍晚
就到可憐的詩歌裡面去追尋
那失去了的樹枝、水滴和明月。
我沉沒到詩歌的底裡,潛入水中,
捕捉那如同棄海的海鷗一般
難以觸摸的衝動,
直至閉上眼睛並沉浸到
自己固有的環境中去。
難道那只是黑夜、
只是地下那隱秘的、潮濕的葉片?
死神究竟從怎樣的衰敗物質幻化而出
直接觸及我的肢體、控制我的情緒
並在大街上開挖出了一個不幸的陷阱?

我走出門去生活,我成熟了起來
並硬著心腸走進了窮街陋巷, 毫不動情,幾近譫妄地歌唱。
牆壁上顯示出各種各樣的容貌:
看不見光明的眼睛,
罪行照耀下的濁水,
孤傲的世產,
擁塞著破碎的心的洞穴。
我同這一切走到了 一起:
只有在這一合唱中,
我的聲音才找到了所自生出的孤獨。

我開始成為
在火焰中歌唱的人,
受到了那些同我一起在客店裡
歌唱的夜間夥伴們的歡迎,
他們給了我以不止一種柔情,
他們給了我以不止一個
他們用自己那抗議的手
——唯一的火、破敗的城郊的
真正主宰——捍衛著的春天。

①當年聶魯達去到首都聖地亞哥並進入教育學院學習法語.

2024.06.29|異化論與台灣

這是敝人前年在香港中文大學「重讀通識經典(一):馬克思《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研討會上報告的一篇小論文(此文已發表於去年刊行的專書),記得當時還是在集美的隔離旅館中(糟糕的疫情回憶),與香港等地學者視訊開的會。其實,此文內容還可延伸出更多問題,但還是等想法成熟一點再來就教諸位師友先進。以下摘錄全文結語:

鄭超麟(1901-1998)如此評價改革開放初期的異化討論:「隨著客觀形勢變化而修正某些部份的基本原理,也是馬克思主義的應有之義:但明知馬克思青年期在探索中寫出的言論,後來已為本人拋棄了的,現在重新撿起來去修正成熟期所建立的理論體系,即馬克思主義,那是不能許可的。」今天的馬克思思想研究者中,認為異化仍然存在於晚年馬克思想法中的論者大有人在。然而,問題似乎並不是馬克思哪個人生階段的想法比較正確或不正確,而在於馬克思不同人生階段的理論思考為何被馬克思的追隨者和反對者各自有選擇地接受──鄭學稼對青年馬克思及其異化論的接受就是馬克思的反對者吸收馬克思思想的典型實例。

『這樣的接受史本身,體現了馬克思思想的普遍化。這樣的普遍化讓馬克思的思想(比方社會形態理論)能在特定時期和場合成為某種「普遍的社會科學」(比方戰前日本)。同時,這樣的普遍化也意味著馬克思的思想可能在普遍化的過程中庸俗化。不過,批判異化論的#阿爾都塞學說 在八十年代以降傳入台灣,因而一定程度抵消了異化論的影響範圍。』

2024.05.04|進港找碑

進港找碑:日本「8時間労働発祥之地」。神戶。

「芝加哥的風在哭泣,就在1886年神聖的五一;煙草工人們勇敢上街去,乾草市場腥風血雨。勞動者要活得尊嚴,工作之外還要學習娛樂和休息;工作時間限制最多八小時,世界工人的口號和旗幟!」

——《五一之歌》,新竹女工合唱團

8時間労働制の本格的な実施を日本に最初にもたらした労働争議が、大正8年(1919)秋に神戸の川崎造船所でおこりました。ハーバーランドの東川崎町1丁目に、「8時間労働発祥之地」という碑が建てられています。

2024.04.12|香流川

早起出門用餐,在河邊偶然被一位散步健行的老頭徒步超車。他身上掛著隨身播放器,放出路易斯阿姆斯壯的「what a wonderful world」的音樂,真是。哈哈,(我的)內心微妙

2024.03.05|杜鵑花季

杜鵑花開的日子,一天之內來回了台大和史博館。傍晚回家整理雜物,發現高中時代參觀杜鵑花節所拿的DM,真懷念。也找到了高中參加自然科學研究社期間高年級學長進行的偽科學研究:磁化水。雖然當時設定此研究的學長煞有介事地討論此問題,但事後想想,也許學長們只是想藉此到女校的友社把妹吧…….